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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 碑上魂(4) 那些女子啊——可憐的很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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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, 蘇彎彎躺在床上,盤算著事情,正要休息, 就見窗戶一開,屋子裏面多了一個人。

她看了看院子裏面多出來的丫鬟, 又轉過頭,道:“殿下怎麽突然來了。”

齊禮在她身邊放了個丫鬟, 幫著做事情,但是也能幫著他做事情。

她笑著道:“您可真大膽。”

齊禮走過去,陰著臉看她脖子上的傷痕, 也說了一句:“你也很大膽。”

他將蘇彎彎的下巴擡了擡, 輕輕的摸了摸她的脖子, 問:“痛嗎?”

蘇彎彎笑了笑, “疼的。”

她依偎在他的懷裏, “殿下,你不怕被抓嗎?”

齊禮拍了拍她的背,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, 而是道:“我說過了, 可以幫你和離,你卻說等等,等一個時機, 我便也隨著你去,如今, 你怎麽自己動上手了,是阿霜帶著你做什麽事情嗎?嗯?怎麽也不提前跟我說?”

蘇彎彎就想,她不求著阿霜幫忙和離,阿霜立刻就能知道她在想什麽, 果然懂她的只有阿霜。

她笑笑,道:“殿下,我是信阿霜的,她怎麽說,我就怎麽做。我們要做一件大事,殿下是男人,怕是不能感同身受。”

齊禮心裏其實已經有數了。他沈默了一瞬,道:“阿霜遞了好幾次牌子進宮,母後沒有見她。”

蘇彎彎就道:“但是阿霜也說了,皇後娘娘不會壞她的事情。”

這倒是真的。

齊禮嘆了一口氣,“你們兩個小姑娘,怎麽就有這般大的膽子?”

蘇彎彎便轉了個身,坐在他的懷裏,臉跟臉與他對上,第一次認真的跟他說話:“殿下,這不是膽子大不大的問題,而是信念的問題。”

她冷哼道:“難道在阿霜之前,就沒有人看見這裏面的悲意嗎?難道就沒有人認識到這是摧殘嗎?肯定有人認識到了,可是,又有多少人能像阿霜一般站出來呢?”

“他們或許寫下一首詩批評,或許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嘆息,但是除了嘴巴,他們一點兒事情也沒有做,阿霜這般的人,我有什麽理由不幫她呢?殿下,我欠她一條命,即便這次我萬劫不覆,也是不悔的。”

兩人之間,屬於皮肉交易,她小意奉承,他所需不過是美色,所以彼此之間,坦誠相見半年,卻是沒有坦言過一次。

這般的蘇彎彎,讓他頓時有些肅然起敬,然後嘆息,“我能幫你們的,便幫一把,不過最後結局怎麽樣,也說不定。”

說完,突然笑著道:“那以後,若是讓你在阿霜跟我之間選,你選誰?”

蘇彎彎就又笑起來,低頭去纏齊禮的手,就是不說話。齊禮眼神一暗,將人推開,“好你個蘇彎彎——”

蘇彎彎就去吻他,然後笑著道:“殿下,選你,肯定選你。”

齊禮站起來,摸摸她的頭發,“算了,不與你計較,我今日便走了,你記得,有什麽事情千萬別著急,來找我,我幫你。”

蘇彎彎素顏披發,跪在床上,倒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美。

她點頭,勾起唇角:“殿下,以後常來啊。”

然後等人走了,她去叫外面的桃令進來,桃令端著燈過去,見她家主子好好的,這才松口氣,道:“少夫人,早點歇息吧。”

蘇彎彎便又重新躺在床上,叫桃令一起睡著,然後道:“你說,我爹娘如今走到哪裏了?”

……

蘇老爺正在來京的路上,正跟幫他叫車輛的儒生相談甚歡,再聽聞他是太子還有些七拐八拐的關系,心中更加的歡喜。

“我家的大女兒,嫁在了京都承恩侯府,我家的妹妹,也是宮裏的美人,我想著去京都,也是太過於思念她們,那年,我母親走前,將妹妹托付於我,讓我護著她,哎,誰知道她進了宮,我們就再沒相見過。”

蘇老爺每每想起這個,心中就對皇帝的審美懷疑的很,她妹妹的臉都長成那般了,怎麽幾十年來,竟然無一絲眷顧呢?

剛進去的時候,封了個美人,他還挺高心的,這是越品級冊封,結果臨到老了,還是個美人,想象中的飛黃騰達沒有來,在徐州做了幾十年的官也沒有升任京都,他都有些魔怔了。

此生總不能老天如此過分,一輩子讓他升不了官吧?

說起來,他在任上不貪贓枉法,還給百姓們做好事,誰也挑不了他的錯處,但運氣差,總離機會差那麽點。好在這次,他的大女兒嫁給了承恩侯家的大兒子,雖聽聞有些混賬,年紀輕輕,就養了妾室通房,但於男人而言,這並不是什麽錯處。

自家的姑娘長的好看,性子又好,聰慧過人,良善溫婉,想來嫁過去後,會得到夫君歡喜,婆家尊重。而如今,也果然不出他所料。

他的官位,是下來了。

蘇老爺十分歡喜,即便是半路上接到了承恩侯準備給兒子辦喪事的消息也沒有悲傷,而是想著不能斷了這門親事。

承恩侯就這麽一個嫡出的兒子,其他都是庶出,如今兒子死了,若是閨女和離或者改嫁,蘇家跟承恩侯家,也算是沒有什麽聯系,如何能舍得?

不過對外,卻不能如此說了,他對儒生張柯道:“我們家的女兒,自小便是賢淑之人,還是個情種,即便是丈夫去世,也不會另尋改嫁,而是會呆在夫家,過繼一個孩子,將來繼承香火。”

他這回去,也是爭取給大女兒一個繼子,將來怎麽說,孩子都是女人的依靠,若是孩子再出息些,能得承恩侯的歡喜,說不得以後承恩侯就能傳到這孩子的手裏,不然被那群庶子得了去,即便是承恩侯夫人,怕是在地府也不得安息。

誰知道過了沒幾天,就見著張柯拿著一封信進來,大聲道:“蘇大人,沒想到你竟然有如此的心性,真是沒想到,沒想到。”

蘇大人問:“什麽心性?”

他自己怎麽不知道?

張柯就拿著書信道:“這是我的好友,說是你的大女兒,承恩侯家的大少夫人,因自幼得了你的教導,見夫君去世後,便要尋死。”

蘇老爺大驚:“什麽!”

可不能死啊,死了的話,他跟承恩侯府還怎麽維持關系?

蘇夫人此刻也聞訊而來,一家子人哭聲頓起,“何時去世的?”

張柯便趕忙道:“沒有去世,沒有去世,被人救下來了,不過如今京都之人都在稱頌她的賢淑和忠貞,說你教導有方,若是要娶媳,便要娶江南蘇家女。”

此話一出,蘇老爺便有些歡喜,他初到京都,又聽聞京都跟江南風氣不同,還怕自己有很多不適應的地方,結果聽聞此事,倒是高興。

他此刻便也不知道是要說一句沒死成功不堪為蘇家女為好,還是站在一個父親的角度,喜極而泣女兒還活著好。

因為張柯的神情實在是讓他拿不準。

他便試探性的道:“如何——京都會稱讚此事?”

他抹眼淚,“我可憐的姑娘,才嫁過去一年呢,如何就到了絕境,哎,哎——”

張柯便道:“這事情,蘇大人怕是不知了,此前京都是不提倡此事的,不過一年多前,皇後娘娘說過幾句望女子賢淑有德性的話,京都世家便有些聞風而望,再者說……蘇大人也可去打聽打聽,京都的望月庵堂裏面,住著不少的和離和沒有孩子的寡居女子,京都百姓對此事一直都在效仿江南。”

這個蘇大人倒是知道,自然覺得張柯說的沒錯。一路上跟張柯談及守節之事,張柯滿口的肯定女子應當守節的話,他道:“這是上古就有的道理,女子守節是獲得上古皇帝親自封獎的,一直延續至今,只不過京都至雲州一代武將眾多,不如江南,文官盛行,書香門第,哎。”

武將家的姑娘,總能接觸到一些彪悍之風,即便是儒將,也是能耍大刀的,風氣自然不同。蘇老爺自覺張柯是個明理之人,又聞他偶爾帶出一兩句太子曾說,娘娘曾道,便更加深信他。

而張柯自從知道承恩侯家的大少夫人守節尋死之後,便對他十分的尊崇,以前喊他都是蘇大人,如今喊他:蘇兄。

讓蘇老爺十分的歡喜。

等到京都的時候,他還道:“不如就去我家的宅子旁邊住吧,那裏也是我家的家業,常年空著,本是我父母來京都住的,只是我父母如今在雲州,也不在京都,你不住,我也不能租賃出去,白白的讓人糟蹋了。”

蘇老爺搖頭,“多謝你的好意,只是我早早的就跟承恩侯說好了,去他家借住,再者,若是能得個一官二職的,便也要買宅子了。”

張柯就道:“那我就不好強留你了,不過我實在是跟蘇兄一見如故,我家就住在未明巷子裏面第五家,要是您修整好了,便來找我,我領著你跟我的親朋好友都見見,既然都是要在京都做官的,多個朋友多條路。”

蘇老爺歡喜的應承了,然後等張柯走了之後,卻在城門口等啊等,根本沒有人來接他,心裏不由得就開始打鼓——他的行程本是跟承恩侯說過的,承恩侯在信中也明確說可以暫時住在承恩侯府,如今怎麽竟然沒人來接?

蘇老爺坐等右等不到,心中也有些生氣,幹脆一氣之下,就帶著人去了未明巷子裏面。

張柯已經修整好行禮了,屋子裏面還有幾個親朋好友來見他,見了蘇老爺一群人,都好奇的看過來,張柯連忙走過來,道:“蘇兄,你這是……這是怎麽了?”

蘇老爺老臉都沒有地方掛了,只能拉著張柯走了幾步,笑著低聲道:“我想著我將來怕是要四處應酬的,住在承恩侯府上,多有不適,不如獨門獨戶的,也打擾不到誰,帶個朋友什麽的回家,也好一些。”

張柯點頭,“沒錯,你想的是對的,哪裏有獨門獨戶的好。”

然後領著蘇老爺認識這群人,這個是誰,那個是誰,誰誰誰是這家的女婿,誰誰誰是那家的外甥,總之,這一群人就沒有一個身份低的。

蘇老爺便拱手跟他們作揖,然後跟著張柯到了隔壁宅子,果然宅子像是父母之輩住的,擺設都是古樸大氣,雖然不似隔壁張柯住的明亮奢侈,卻也是透露出一股不同的貴氣。

張柯就笑著道:“我父母來的時候,我日常也是陪著他們住在這裏的,他們不在的時候,我便去隔壁,那裏哈哈哈,不瞞蘇兄說,咱們這個年紀的父母,我若是買些他們不喜歡的花瓶畫燈,他們可不管你喜歡不喜歡,都不能擺在家裏。”

蘇老爺就道:“令堂高壽之人,我也來沾沾福氣了。”

又說了幾句話,張柯回去了,一回去,就見一屋子的人皺眉道:“你這人,跟蘇家怎麽攀上關系了,倒是將屋子騰出來給他住。”

蘇家如今的名聲可不好。

若是尋常遇見了,必定是要遠遠的躲開,哪裏還會跟他作揖問好。

張柯卻道:“路上遇見了,一起而來,路上客氣了幾句,他就跟來了,哎,如今我在他眼裏是個好人,你們可別給我露了陷,倒是顯得我是個壞胚子。”

“再者說,見了人家,別做那陰陽怪氣的人,人家好歹是承恩侯的親家,心中不喜,面子情總要到的,以後大家畢竟是要同朝為官的。”

“什麽——他真的要留在京都了?”

“我之前可是聽聞,他是賣了女兒的命,才叫承恩侯給他的官職?承恩侯之前還否認,如今可好,人家蘇大人自己在你這裏承認了。”

張柯就做出楞住的模樣,道:“什麽?這是真的嗎?”

幾人便道:“是真的,哎,真是沒有想到,如今這世道,竟然還有如此之人。”

張柯就嘆氣,“算了算了,也不關我們這些人的事情,都做到這一步了,便也好人做到底吧。”

一群人就笑起來,然後出門遇見蘇老爺,就笑著‘客氣’道:“蘇大人高義啊。”

“是啊,德行甚好。”

……

一群人誇過去,蘇老爺有些找不著北。他看了看張柯,見張柯道了一句:“我們正要出門,怕是不能陪你了,待蘇兄修整好了,我們再陪著你喝幾杯。”

蘇老爺笑呵呵的讓開路,等人走了,他跟蘇夫人道:“沒想到我運氣還不錯,在路上也能撿到個貴人。”

……

承恩侯今日臨時被太子叫了去,回家的時候,已經累極了,完全忘記了蘇家的事情,等到管家來說,蘇老爺派人送來了拜帖和信,頓時皺眉。

“不是說好了來承恩侯府住麽?”

然後打開信,信上說了他今日到京都後,沒有遇見來迎的人,又不知道承恩侯府在哪裏,再加上路上有知己好友邀約,便帶著一家人過去住了。

話說的十分輕和,倒是沒有怨言在,但是話裏話外,還是埋怨上了他。承恩侯嘆氣,叫人去讓盯城門口的老仆來,老仆就跪下磕頭,嚇得半死,道:“昨日裏貪吃,吃了好幾塊紅燒肉,今日便拉肚子了,我在城門處來不及讓人回來替換,也就一會兒功夫,誰知道卻沒有接到蘇大人,侯爺,小的知錯了,求您別罰小的。”

心裏道倒黴,覺得自己偏偏今日拉肚子,他其實還拉了一天,卻也不敢說,回來本是覺得不要緊,要混過去的,誰知卻闖了大禍,嚇得臉都白了。

事情已經發生了,再說別的也沒用,承恩侯讓他下去,準備第二天下朝之後,親自前去賠罪。

蘇彎彎這個兒媳婦還不錯,處處都周到,雖然想給自己兒子殉葬被人救了下來,導致事情鬧大了,但是男人之間,一般是不說這話的,所以也沒有多少風言風語進他耳朵裏,再說了,那日,兒媳婦本是要在家裏自己死,那脖頸處勒痕,可不是折霜她們去了才掛上去的,大夫說的明白,真就差一點命沒了。

這般的兒媳婦,他沒有什麽可說的,於是便讓人日夜看護著,好在過了一月,折霜和威遠侯夫人日日上門開解,情形好多了。

承恩侯沒有讓蘇彎彎殉葬的心思,他是在京都長大的,也曾聽聞過江南的事情,但一輩子沒有出過京都,沒有親眼見過,這次親眼見了,倒是覺得有些荒謬。

畢竟京都的寡居之人,也就是去庵堂裏面渡過餘生罷了,早就沒了舍棄生命的說法,就是江南,也少,蘇老爺這般,實在是……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評價了。

所以他上門之後,還要跟蘇大人說說這事情,還有……還有給他謀官的事情。

本是好好的,誰知道他的上官那日見了他,問道:“外間傳聞你為讓你的兒媳婦給你兒子殉葬,特地給他謀了個官,對嗎?”

承恩侯臉上的神色都白了。他連忙搖頭,心知壞了,道:“怎麽會如此?誰說出來的?”

因上官是老上官了,完全否定是不行的,只好解釋,“不過是他在外履歷夠了,多年得甲等,說是想要調任京都,我說可以幫他打聽打聽,至於其他,我可沒有做什麽。”

他的上官就笑呵呵的:“我是願意相信你,只是外頭謠言傳多了,就是假的也變成了真的,何況到最後,他若是真得了個一官半職,怕是真要賴在你的頭上。”

承恩侯就猶豫了一瞬道:“但他也到了這個年紀和功績,多年來只差一個機會,並不算太差。”

上官搖頭,“多年來都只差一個機會,差的是什麽,會有人去追究嗎?不會。他們只會說,多年來都沒有這個機會,怎麽就偏偏今年有了。”

人言可畏,老大人也只能說到這裏,道:“你是個有成算的,如此之後,若是在你身上有點汙水,那你還要不要走自己的路?我聽完這兩天太子殿下總是傳喚於你,想來對你多有看重,你也確實到了該升一升的時候,若是此時出現了差錯,將來後悔莫及。”

承恩侯越聽越覺得老大人說的話在理,於是便去了同僚那邊,把之前跟他說好的官職做了人情出去。

同僚這時候就道:“你這般做,怕是得罪了蘇家,這筆賬你自己要好好算算,畢竟是你承諾在先。”

承恩侯就一個頭兩個大,卻到底沒有再出手,而是道:“我兒子都死了,蘇家不蘇家的,將來也不一定會是親家。”

然後回家之後還寫了一封信給蘇老爺送過去,但這封信,這最終沒有被蘇老爺得到,而是在京都就被人截了過去。

於是承恩侯就覺得蘇老爺並不僅僅是為了沒人去接他,而是因為官職的問題。

想到這裏他還有些煩,“雖說是說好的,但也是我去說,如今出了差錯,倒是埋怨起我來了。”

他嘆了一口氣,回到陳姨娘的院子裏面,道:“大少夫人這些天怎麽樣?”

陳姨娘最近春風得意,因為蘇彎彎病了之後,就萬事不管了,她現在手掌大權,什麽事情都能做一下主,就是承恩侯晚間也會主動到她房間裏面來,實在是美滋滋。

又因為兒子大婚在即,所以眉毛都是上揚的,可惜了,承恩侯的另外一個兒子死了,她即便在歡喜也要裝作哀愁的模樣,實在是有些考驗臉上的變化和感情,於是嘆了一口氣,道:“已經好多了,現在也不提死不死的話,只是人還是沒什麽精神氣。”

這就已經很好了。承恩侯點頭,“如此這般,我對蘇家也有個交代。”

陳姨娘就撇了撇嘴,道:“侯爺,不是妾身說什麽,實在是蘇家太過分,你想想,若是咱們家的瑞姐兒也如同大少夫人一般,咱們該多傷心啊,蘇家也真是狠心,竟然把人死裏面逼,頭一天來了京都,不說上門看看女兒吧,竟然連譴個人來說一聲都不意思意思,這年我都看不下去了。”

承恩侯拍拍她的手,“明日我去跟他說。”

結果第二天,天還沒亮呢,就有人過來說太子殿下讓他去做事情。

承恩侯問:“出了什麽事?”

太子府的人道:“是前幾年的賬目算錯了,太子殿下讓人合計了一晚上,還是沒有合計好,看著天有點亮了,才讓小的過來請您。”

這樣一說,承恩侯哪裏還敢耽擱,比起文遠侯和南陵公等人,他其實在整個京都來說,也算不得什麽重臣,如今得了太子殿下的賞識,時常被叫過出問話,已經有不少人羨慕了。

還有人說,太子殿下已經有些忌憚南陵公,所以要擡了他上去,可在承恩侯看來,自己遠遠還沒有那個分量,可既然有人說了這句話,他便也想好好努力努力,萬一就成了呢?

人總是貪心不足的。

承恩侯便著急忙慌的走了,陳姨娘都沒有來得及問一問蘇家那邊怎麽辦。

便去問蘇彎彎,“你說,要如何是好?”

蘇彎彎用帕子抹著眼淚,“自然是正事要緊,我父親肯定會體諒的,您這不要管了,我親自去父親那邊。”

這便是極好的。哪裏有比自己的親生女兒上門更有說服力的呢?

陳姨娘就沒有管了,只讓人準備上好的禮,讓人提著,跟著蘇彎彎一起去。

蘇彎彎卻擺手,歡喜的道:“我很久沒有見阿爹阿娘了,早早地便準備了好禮,姨娘不用擔心。”

陳姨娘樂得清閑,多做多錯,不做才不錯,這都是蘇彎彎自己要求的,將來出了事,也不關她的事。

於是也歡歡喜喜的回去,結果下響的時候,就見蘇彎彎哭喪了一張臉,是個人都能看出她的不對勁。

陳姨娘如今對她有幾份真心,道:“我的祖宗,您這到底是怎麽?出門的時候還歡歡喜喜的,怎麽一回來就臉色變了?”

蘇彎彎只哭,哭的上氣不接下氣,哭的整個人都不行了,道:“沒事,真沒有事。”

卻回家一下午,不吃不喝,只流眼淚水,然後晚上的時候,突然讓小廚房準備了一大堆菜,進房裏面慢慢的吃。

陳姨娘問:“你這是怎麽了,倒是快告訴我,我這心裏七上八下,實在是不敢放心讓你一個人睡。”

她還要陪著蘇彎彎,蘇彎彎溫柔卻哽咽道:“我知道姨娘對我好,只我確實沒事,一點事情也沒,不過是今天見到了阿爹和阿娘,喜極而泣罷了。”

可你這副模樣也不像是喜極而泣的呀,更像是強顏歡笑。不過,人家都這樣說了,自己賴在這裏多少不合適,陳姨娘就吩咐桃夭,“多叫幾個人輪流守夜,可不能空了人。”

桃夭感激地答應了。

結果第二天,蘇彎彎又讓人去請折霜來府裏,還穿戴的十分耀人,陳姨娘作陪,三個人在院子裏面說了好一會兒話,陳姨娘還以為是蘇彎彎見父母來了想通了,送折霜走的時候,還高興的說:“這就好,這就好。”

折霜也說好,“還送了我許多簪子,說守寡之人以後就不想再用這些顏色的了,我本來要推辭,結果她卻因要我收,哎,我也沒辦法呀,她還要我給威遠侯家的嬸子也帶點過去,說是不願意出門。”

便離開了承恩侯家,轉而去了威遠侯家。

而這邊,蘇老爺左等右等,沒等到承恩侯,卻等回來了女兒,他不免說了幾句要守節的話,女兒就跪在地上,然後哭哭啼啼的走了。

蘇老爺也沒有多想,他還在想承恩侯的事情呢,因是自己可能會在京都留官的事情說出去了,張柯也上門問了幾次,小心翼翼的道:“如今早已有了定論,怎麽你這裏還沒有消息?我可是聽說,吏部那邊的公文上,可沒有你。”

然後還說了幾句拱火之語,道:“蘇兄,不是我說,承恩侯實在是不仗義,若是他不能做到,那早早地告訴你,咱們在來的路上還能想想辦法,如今來了京都事情早已經定下了,我就算想給你找點路子,卻也已經找不到了。”

還道:“哎,不過話也說回來,承恩侯看著是個守信之人,你們之間是不是有點誤會?”

蘇老爺震驚,十分震驚,氣憤,真的氣憤,當即辭別張柯去太子府一條街外蹲承恩侯,你不是說你去了太子府嗎?那我就在這裏守著。

還真讓他守著了,見著人家承恩侯,他忍了又忍,怒氣沖沖還帶著一股委屈,因為這是他幾十年的夢了,以前夢沒有成真的機會倒也罷,可是現在明明給了他一個希望,現在卻又說不行,那怎麽讓他的心平靜得下來?

承恩侯就道歉,道歉,不斷的說好話,而這番好話卻沒有讓蘇老爺的心裏有任何好受,而是絕望到了極點,因為這證明張柯說的是真的,自己的官沒了。

於是整個人的臉都漲紅的,說話聲音也有點大,他的雙眼已經看不見周邊的人,也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在哪裏,因為憤怒攻心,耳朵聽不見人說話,眼睛只一心一意地盯著承恩侯,罵道:“承恩侯爺,您承諾的事情,我可是都記著呢,不能什麽好處你的占完了呀,想當初你寫信給我的時候,可不是這樣說的。”

這般大的聲音身邊便召來了幾個人,承恩侯覺得沒了臉面,也頓時臉色不好起來,道:“你不要胡說八道。”

蘇老爺:“我何時胡說八道,你讓我去做的,我樣樣都照做了,而你承諾我的卻是一樣都沒有做到,你讓我心裏如何好受。”

那種感覺沒有人再能體會。

這話說的讓眾人的臉色都有些深思,畢竟,前段日子的謠言還沒有完全散去。

承恩侯都要氣死了。

可是眾目睽睽之下,他又不能直接去打蘇老爺,整個人恨不得原地消失。

……

另外一邊,折霜上了威遠侯家,說了一會兒話,要走的時候,才拍著腦袋道:“瞧瞧我,最近太忙了,腦袋都忙暈了,我可是為了事情上門的,怎麽倒是忘了說。”

威遠侯夫人就笑,“你上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,我就等著你說呢,結果卻讓我等了這麽久。”

折霜便讓秦媽媽端上來一個盒子,盒子很是好看,上面是雕花的,十分精美。

威遠侯夫人高興的說:“這是你送給我的?”

然後打開木盒子,裏面竟然是許多好看的金銀首飾。

折霜就搖搖頭,道:“今日彎彎找我去游園喝茶,歡歡喜喜的說了好一會話,臨別之前還送了我一些首飾,這是她讓我送給你的。”

威遠侯夫人實在是聰慧,臉色立馬就不好了,道:“她讓你送給我的?她是什麽神色?”

折霜就回憶啊回憶,斷斷續續的道:“像是很高興的樣子,她說自己不願意出門,所以就讓我給你了。還說是因為守寡之人,不能戴顏色亮麗的。”

威遠侯夫人卻覺得不對,又匆匆忙忙站起來,“阿霜啊,你不懂,哎,跟你說太多你也不明白,快,快點跟我去承恩侯府。”

於是又風風火火的走了,折霜在車上還勸:“應該沒有事吧?她這段日子已經好多了,你也看在眼裏的。”

威遠侯夫人卻道:“可是,我怎麽聽聞,蘇家來京了?萬一就能出事呢?”

折霜就也跟著著急起來,馬車正好到荔枝巷子,折她讓秦媽媽馬上去叫大夫。

“是我常去的院子,裏面配著大夫,是之前宮裏面退出來的,皇後姨母給我的太醫,讓我贍養他到晚年,他肯定比承恩侯的大夫厲害些。”

威遠侯夫人點頭:“好,快去請,讓馬上去承恩侯府。”

然後到了承恩侯府,威遠侯夫人問:“你們家少夫人呢?”

陳姨娘:“吃了飯正睡著,還有幾個丫鬟守著。”

威遠候夫人松了一口氣,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太多,不過來都來了,又見日頭差不多,就說:“睡太久了也不行,我去看看她。”

結果一進去,撩開紗帳,就見人不對勁,整個人都是白的。

這哪裏是睡覺,分明是死人。

威遠侯夫人連忙叫人去請大夫,顫顫巍巍的去探鼻息,都快沒了,她哭著道:“我就說,好生生的,如何就開始送我禮了。”

陳姨娘被嚇一跳,要去叫大夫,秦媽媽就帶著大夫來了。

折霜:“這就是我說的那位太醫。”

陳姨娘就沒有動彈了,既然是太醫,想來醫術高明,若是連他都說救不了,那就沒人能救了。

太醫讓眾人出去,威遠侯夫人退了走,問陳姨娘:“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陳姨娘搖頭,“不知道呀,本來挺好的……不過昨日,她從蘇家回來,就一直不對,半下午不說話,可是晚上又好了,今天還讓我請折夫人過來吃茶呢。”

這時,桃令抱著一個小箱子走過來,跪著哭道:“我們家少夫人在睡之前讓我守著這個箱子。”

威遠侯夫人連忙打開,裏面有一封信和幾把鑰匙,還有一些莊子的地契。

信上說,蘇老爺讓她守節,她為人子女,不敢不從,只是覺得心裏十分對不起這些天勸慰她的老夫人,夫人,姑娘們。

所以,她想了很久,便將自己的東西都送出去,希望大家不要嫌棄,若是覺得這是死人送的,有些忌諱,便也可以扔了去,因為她是個愚笨之人,實在是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來感謝大家了。

這上面細細地寫著這些天來幫她的人,這家的夫人,那家的姐姐,長長的寫了好幾頁紙,每一頁紙上都有著淚痕,將一個臨死之人的善良詮釋的淋漓盡致。

信上最後一句寫道:“我這個人,娘生爹養,他們說官途前程,我沒辦法,那我就用這條命去報答她們,可我跟你們,無親無故,你們如此幫我,我只有拿出我全部的東西,來報答你們。若是有下輩子,我再來當牛做馬。”

威遠侯夫人再忍不住,大聲哭泣,折霜也抹眼淚,正在此時,承恩侯好不容易說服了蘇老爺拉著他一起回來,然後聽聞此事連忙過來,卻見威遠侯和折霜都怒火沖沖地看著他們,威遠侯夫人更是道:“好啊,好一副人模狗樣,今日我就是去聖上面前,也要告你們草菅人命!”

承恩侯心道不好,蘇老爺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,一股委屈又湧上心頭:“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呢?”

折霜低頭,甩了甩帕子,笑了。

而在家中的張柯看著手裏的信,準備出門。

好友問他,“你去哪裏?”

張柯道:“望月庵堂附近的那座丘山,聽聞風景好的很,我去看看。”

好友最近聽聞過蘇彎彎的事情,聽見望月庵,就嘆氣道:“那些女子啊——可憐的很啊。”

張柯點頭,“是啊,可憐的很。”

所以,現在有兩個女子,想要一把火,把庵堂給燒了。火能有多大,就看幫她們的人有多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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